他率先走进门,摸索着打开了一楼的电灯,西洋风格的内饰映入眼帘。啧,和人家一比起来我们店里的装修就是有点low啊。
他的心里不争气地嘀咕道,初来乍到时咖啡屋的内饰对于神经大条的他来说还是十分精致的,但是和今天在醉翁亭的所见的精美装修比起来,仓促建成的行动基地就未免粗糙上好大一截了。
要是往上申请的话有没有可能把这再装修一遍?这样想着,陈刑走进柜台,从橱柜里翻找出杯子。
“坐一会吧,你想喝什么?”
“酒啊。”沙发的方向传来陷下去的声音,柳方也不客气。
“啤的。”
“小孩儿还喝什么酒?”陈刑从橱柜下探出脑袋,手里提着两个玻璃杯。
“没有,只有奶茶。”
刚想要拒绝的柳方,在看到陈刑一脸的凶样,又意识到自己不管哪次交手都被完虐的事实后,即使是被喂了瘪也只能选择吞下。
“随,随你吧。”他颇为不爽的答应了下来。
“这就对啦!”陈刑指了指柳方,一脸算计成功的愉悦。
正好可以借此练练手,真正练熟了就不用麻烦白柳回回在旁边指导了。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面对厨房里各式各样的设备,在连续开错了四个橱柜之后,陈刑终于找到了存放奶茶原料的橱柜,并开始凭借自己薄弱的回忆制作起奶茶来。
在出错多次,好不容易才制作出两杯形态相近的褐色液体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跌跌撞撞的原因所在——缺少了白柳的指导。
幽灵般的视线不停地戳动着自己的后背。完了!陈刑大叫不好,刚才的专注完全无视了自己拍档的存在。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嘛,怪,怪慎得慌的。”回过头去,果然,白柳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模式,正面若冰霜地凝视着自己。
“事先声明,我这完全不是不务正业。”陈刑抢先开口,因为无法确定目前白柳不悦的程度,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回应的只有冷凝的目光,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仿佛因为此降低到了零度以下。
“我就是想知道他和柳姗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解释,努力地想要找出一个说服白柳的理由。
“毕竟这之间肯定有些蹊跷,对吧?”
“如果我可以解决掉问题,柳姗就可以更好的在这里工作,这样也可以减少我的一些负担了,对不对?这样任务也就可以更好的完成了。”陈刑开始把理由往任务上面靠,如果能够有助于任务的完成,相信就算是白柳也一定能够被说服。
可惜白柳依旧无动于衷,不置可否。如果不考虑当下的情况,不管什么人看见此时的她,都可以在一瞬间理解冰山美人这个词的含义。
完了完了,好像真生气了,为什么AI也能生气啊我的妈?尝试失败,陈刑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办,要不要实话实说?可是要是这样都没法糊弄过去,实话实说的话,岂不是更加没可能说服她了。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外面传来了柳方的声音。
“奶茶好了没有啊,你在里边偷喝呐还是要做一桶啊?”显然是等得太久不耐烦了。
“好了!这就端出来了。”简直如同救星降世,陈刑内心一阵狂喜,连忙吼回了一嗓子。然后微微俯下身子,双手合十。
“小白,拜托你帮我预警了,一有情况我立马赶他走,一秒钟都不耽搁,好嘛,请你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面对陈刑真诚的恳求,白柳终于还是产生了动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陈刑的视野里。
“我在指挥室,有情况通知你。”耳朵里传来白柳的声音。
至少暂时说服她了,但陈刑也顾不上松口气,迅速地调整好表情,端着奶茶走出了后厨。
“来,我们店里的招牌奶茶。”他将杯子轻轻放在了茶几上,颇为期待地看着柳方。
“快尝尝。”
柳方直起身子,凑近了脸,仔细观察了一番杯中冒着热气的咖啡色液体,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脸上狐疑的神情,与下意识躲避着的身子,无一不出卖了他对这杯奶茶的不信任。
“你这不是咖啡屋吗?为什么招牌是奶茶?”他看了看陈刑。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陈刑露出了凶恶的神情。
“给我喝!”
柳方的视线被陈刑重新压迫到奶茶上,内心的争斗让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壮士赴死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仿佛在吞咽滚烫的泥浆般,艰难的咽了下去。
“欸?还行嘛这个。”狰狞的表情慢慢舒缓开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上的奶茶,面容渐渐舒展开来,又举杯喝了一口,这一次则是一大口。
“挺不错的,虽然我奶茶喝的不多。”他咂着嘴,仿佛在回味着嘴里残留的奶茶香气。
“但我还不算讨厌你这个。”
陈刑心中暗喜,看来奶茶的制作算是被自己基本掌握了。
“奶茶也喝完了。”柳方咳嗽了一声,放下了杯子。“你想找我说什么?”
“嗯.....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自己的奶茶被认可让陈刑感到很是愉快,但是他还是努力掩盖了笑意,不让它从脸上直接流露出来,强迫自己摆出一副无比严肃的认真脸来。
“我想和你谈谈柳姗的事情。”
“想都不要想,身为她哥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看着陈刑严肃的表情,还没等第一句话说完,柳方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激动地大吼大叫。
“就连追她都不要想!”
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陈刑翻了个白眼。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可能也好,这正好给了他一个进入正题的机会。
“首先,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虽然柳姗确实又漂亮又贤惠,其次.....”陈刑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他突然开始有点反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毕竟这怎么说都算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多少有点狗拿耗子的嫌疑?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头了,又是多多少少羞辱了人家哥哥一番,又是拿了人家的手机,又是惹得搭档白柳面若冰霜,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自己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被下达的任务很是清楚明白:维持好自己的伪装,消灭掉一切可能的威胁,保护好民众。要做到这一切,需要自己多年来在战场上磨练出的娴熟动力装甲驾驶技术;需要位于人类单兵武备战斗力顶点的“银杉”;需要性能强大足以模拟真人丰富情感的“白柳”;需要情报部门的预警,支援与善后,这一切的一切,大量的资源人力投入,只为了自己能够完成好任务而已,而自己现在却在干什么?
“额,其次.....”陈刑犹豫着,话就在嘴边,但每个字却犹如千斤之重,无法出口。
“其次什么。”柳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不知怎么,柳姗的影子钻入了他的脑海,一个认识不久的姑娘,她在店里一直都是彬彬有礼、文静而礼貌的对待每一个人;可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害羞着还是微笑着,如雪的肌肤下,永远都琥珀般凝固着掩盖不去的淡淡哀伤;
回想起人行道的那一头,害羞地大喊着的她;
电影院里,幽暗的座位间抢着爆米花的她;
醉翁亭里,温柔地鼓励着自己的她。
只有今天,他头一次得以一窥她堑藏其中的真情实感;
只有今天,她头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另一面;
只有今天,他头一次看到她真实而绚丽的笑颜。
可以的话,还是想为这样可爱善良的姑娘,做些什么啊。
该死的,不管了,豁出去了,出了什么岔子拼上这条老命解决掉就是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精英呢,来吧!
冲动上头的陈刑拿定了主意,继续着交谈的后半段。
“你不觉得你对你妹妹,管得有点太过分了吗?”
还是说出来了,这下,可就回不了头了,将迅速涌现的后悔抛到一边,陈刑下定了决心。
“你说什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柳方这回还颇为夸张的加上了动作。“我还是没听清楚。”
“你不觉得你对你妹妹管的太多了吗!?”陈刑又重复了一遍,同样大的音量,不同的是,这一次,柳方听清楚了。
如同预想的一样,从陈刑的问题进入柳方耳中那一刻,他的表情就如同化学反应一般迅速的开始了变化:
起初是没听清楚的略带疑惑的眼神,仿佛这几个字是一门完全没学过的外语,完全无法理解含义一般;
陈刑认真而凝重的神色很快使这个一句话从一团云雾固化成了一片由汉字写成的实体,最终在他的脑海里爆炸开来。
他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了。
在柳方的性格指挥下,他的大脑迅速做出了应对,表情再一次因为愤怒而扭曲,脸也因为相同的原因导致气血上涌,红成了关公。
“你什么意思啊?”他愤怒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扑到陈刑了。“你管得着吗你?”
“打住,你给我几句话的工夫,听我讲完。”陈刑不想自己的努力再一次以暴力冲突结尾,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安抚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如果你听完还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打一架。”
“虽然咱们不久前才见面,而且说实话我对你的第一印象还特别差,你小子不但有暴力倾向,还叫混混来我店里闹事,简直就是个标准的王八犊子,但是那还不是我第一次知道你小子。”见柳方越来越被自己的话激怒后,陈刑恰到好处的将话锋一转。
“你知道我啥时候知道你的存在吗?”
“你妹妹那里。”陈刑使用了自己的灭火器。
“柳姗那?”果然,“妹妹”这两个字的出现瞬间浇灭了柳方大半的怒火,陈刑话语中对自己的冒犯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只是急切的想知道下文。
“她,她怎么说?”
“想听啊?”陈刑颇为得意,自己果然没猜错,面前这小子对自己的妹妹真的是特别的在意。
“说啊!”柳方急切地大吼,他见陈刑还有卖关子的打算,很是不满。
“急什么啊,她说她有个哥哥,一个保护欲超强的哥哥,这个哥哥害得她完全没办法像她的朋友们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柳方的反应之激动,陈刑倒是不太介意,慢悠悠的将柳姗对自己倾诉的,原样复述给了他,还特意在其中添加了些若有若无的抱怨。
“甚至还害的人家连男朋友都找不到!”
了解到柳姗的真实想法后,至少在表面上,柳方没像陈刑预想的那样失落,反倒很是平静的端起奶茶,一口接着一口,越来越快,直到将奶茶彻底喝完。他盯着手中空空的奶茶杯沉默了许久,嘴唇轻颤,良久才蹦出几个字。
“我就知道会这样。”放下杯子的一瞬间,他好像释然了。
“废话,我反而很惊讶你到今天才知道这事情。”陈刑换了个舒服些的坐姿。
“我知道。”柳方强调道,话语虽然依旧强横,但是已然底气不足。
“我就是想保护她而已。”
“限制她的自由就是保护她了?”陈刑语气平淡,但气势上显然压过柳方一头。
“她是你妹妹,不是你养的宠物。”
“为了不让她兼职简直不择手段,还来暴力滋事?”见对方沉默不语,陈刑便更进一步的在言语上施加压力。
“这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应该做的事情么?”
“你个外人你懂个屁啊你?”柳方愤怒的情绪被再一次挑起,用力拍了一掌茶几,不甘示弱的提高了嗓门。
“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
“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哥哥!”陈刑冷眼扫了一下被拍过的茶几,确认没有损伤后继续道。
“我也有个妹妹,虽然我自己说不上有多称职,但自信还是你比好多了,至少我不会因为自己病态的控制欲去限制她!”
“什么病态的控制欲,你才病态呢!”柳方一脸对方不可理喻的表情,将手伸进了裤兜。
“好,既然你这么觉得,那我来告诉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他穿着牛仔裤,本就相当紧的裤兜因为坐在沙发上变得更加难以伸进手去,摸索半天无果之后,柳方只能尴尬地站起来,一边盯着陈刑一边往外掏;终于,他的手穿越重重阻碍触碰到了那个不规则的球状物,冰冷的触感触电般扩散到全身每一个角落,也成功的让他再一次冷静下来。
该死,差点就又来一次。
“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为什么啊。”柳方的手掌离开了裤兜,赌气般转过了脑袋,极力的想要掩饰刚才的冲动。
“不是要告诉我为什么吗?怎么不说了呀?”看来激将法没有很好的发挥作用,陈刑摸了摸下巴。
“你小子一会工夫又生气又不生气的,喜怒无常啊你。”
“我懒得和你说。”面对陈刑咄咄逼人的攻势,柳方自觉说不过他,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理会。
啧,还得重来。见柳方没有了与自己交流下去的打算,陈刑在心里强忍住狠锤他一通的念头,随即换了一副态度,坐到了柳方的身边,亲切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欸,小老弟,刚才呢我说的是过了那么一丢丢,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柳姗好嘛,毕竟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呢也确实比较危险。”全然不顾柳方想要躲开自己往沙发另一边挪动的姿势和充满敌意略带恐惧的眼神,陈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这我得道歉,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你,是我不对。”
“只是你这个做法呀,不太对,你不能太偏激,这样呢会让她感到不自在,对吧,你的做法要自然一些,不要这么独断专行。”
“你说的倒轻巧,又要保护她,又要自然,敢情你不是我。”柳方被陈刑逼到了沙发角落,退无可退,只能回过头来做出回应,不过还是一脸的嗤之以鼻。
“我们的事情比你想的复杂多了,别瞎掺和了。”
“也可以,你不要我掺和也行。”见柳方这个反应,陈刑一把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那样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看着我和你妹妹在店里打情骂俏吧。”
“你敢!”提到柳姗,柳方又激动的拍了掌茶几。
“别动我茶几了!我给你个建议要不要听。”
“你能给什么建议?”柳方不屑道。
“你不是要保护她嘛,这样吧。明儿起,你和她一起在我店里上班,这样呢,你就可以自然的保护她了,怎么样?”陈刑狡黠地一笑,扔给他一块员工的铭牌。
“至少比找人来砸场子划算多了。”
对于柳方来说,打工兼职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他一直觉得自己最不可能从事的就是服务行业。以他这样的性子,要是碰上某些无理取闹的客人可不会注意什么影响,不由分说地就冲上去打起来也有可能,就像陈刑不久前对自己做的那样。
“啧,还真着了他的道了。”柳方一边走在前往咖啡屋的路上,一边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对话,其中的一方是自己,另一方是刚认识不久的咖啡屋老板;个子不算矮,样子不算差,年纪应该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而且还可以轻松把自己打趴下的男子。
要知道,柳方在柳姗面前这么窘迫可是头一回;那家伙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借着职务之便和自己妹妹套近乎,最要命的是妹妹好像还不怎么讨厌他,加上自己也不知怎么就被忽悠进了套,要到店里去给他打工了。
柳方真是越想越不爽,可是又很奇怪的,自己现在好像又没那么讨厌这家伙了。他的脑袋里充满了矛盾,愤愤地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
怎么说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好的机会,虽然感觉他八成没安好心。
唉,先兜着再说吧。
余光里,花圃终于到达了尽头,这也意味着自己到达了目的地—白杨的咖啡屋。花体字的英文,再加上悬挂着的仿木制咖啡标志牌;明明昨天就来过,到了今天,这家店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新鲜感。
包括店名,上次来没怎么看清楚,还以为是十二星座里的那个白羊,结果是军歌里的那个白杨,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能记错名字,柳方惊讶于自己的马虎。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西洋风格装饰倒是与门外如出一辙,三三两两的客人纷纷选择一楼的沙发落座。比起前几天,今天人数少到显得有些冷清,但气氛却也不坏,意外的与店内风格相得益彰。
“你迟到了。”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柜台后面擦着玻璃杯的男子抬起了头。
“你十分钟前就应该到这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时钟。
“反正今天也没多少客人在你店里,晚十分钟也没差。”柳方随意的摆摆手,他听出陈刑的话里比例大于斥责的慵懒,看来客人一少,他也处于相当放松的状态。
“什么叫我店里,从昨天开始就是咱们店里了,你也是在我这上班的。”陈刑放下杯子,将身子倚在了柜台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要摆正你的态度知道吗?”
“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客人少是很正常的。”
“好好好,大哥说的对,咱们店里行了吧。”说话间,柳方左顾右盼地搜遍了一楼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自己期待的那个人。
“欸,店长,柳姗呢?”他装作随意地提起自己的妹妹。
“二楼送餐去了。”陈刑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你看,下来了。”
柳方转过头,果然,自己的妹妹拿着空空的托盘走了下来。
柳姗显然也看到了柜台前的哥哥,自己的出现一定远在对方的意料之外,她的身体甚至因为惊讶而轻轻颤动,淡淡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慢慢变得僵硬,最终消失,变成惊讶与不解的混合体。
“哥哥。”她低着头来到柜台前,放下托盘,轻轻唤了一声。
“请你回去吧,不要再来店里闹事了,你打不过店长的。”她突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咬着嘴唇,用着尽可能冰冷的语气说道。
“不,我。”柳方想要辩解,但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卡了壳。
“放心啦,你哥哥他今天不是来滋事的。”陈刑对柳方的表现颇为不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今天来,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这,这样啊店长。”话语中没有检测到剑拔弩张的成分,柳姗松了一口气,声线也恢复了正常。
“什么事情呢?”
要命了,看来妹妹很相信这个人啊。浓重的危机感再次萦绕心头,虽然很感激陈刑把解释的机会留给了自己,但柳方还是在心里将他打成了破漏的沙袋。
“我呢,就是。”他尽自己所能酝酿着。
“那什么...”
“那个,我呢,以后,也在这,打工了,对。”虽然有点结结巴巴的,但柳方还是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对,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柳姗露出了比刚才更加惊讶的表情,显示出她对自己所听话语的不信任,她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对哥哥的反差表示难以理解,为了寻找真实感,她求助般地看向陈刑。
“对,你们以后就是一起在我店里工作的同事了,排班表呢我已经做好了,改天我就贴上去。”陈刑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刚回过神的柳姗说道。
“这么惊讶干什么,你们是兄妹吧,一起工作的话会方便不少不是吗?”
“额,对吧。”柳姗挠了挠秀发,神情稍有些尴尬,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冲击中恢复。
“我还有一杯咖啡得给楼上的客人送去。“她迅速地拿起托盘,逃也似的离开了柜台。
“马上回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目送着柳姗飞速离去的身影。
“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对于妹妹的表现,柳方虽然表面上还很平静,内心却多少有些失落。
“我,可能是被讨厌了吧,她现在大概也不怎么想看见我了。”
“你要真这么觉得,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如我了解她呢。”陈刑轻轻安慰着他,指了指厨房。
“放心吧,给她点时间。”
“你也别闲着,来跟我学学怎么做奶茶什么的。”
柳方只是盯着柳姗刚上过的楼梯,神情落寞,一言不发。
“哎呀别担心了,这种事情急不得。”见柳方一动不动,陈刑只得折回来,再一次好言相劝。
“给她点时间吧。”
“相信我。”陈刑把他拉到身边,眨了眨眼。
“你先跟着我到后边来学学东西,然后呢,我找机会去找柳姗说说,做做工作,你放心,交给我没错的。”
这个人好像自带一种令人安心的立场一样,自己就是这样,不知不觉的被他忽悠成功的,柳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就从最简单的奶茶开始吧,要怎么做?”
“蠢啊你,半糖的奶茶,你看看你都加了多少糖了!”
“哎呀不是这么摇的,看你打架力气不小,摇个奶茶怎么跟没吃饭似的!”
“那个是椰果,这个才是珍珠,你眼睛呢?”
从开始教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柳方还在努力的记忆最基础的奶茶制作方法,自己的进展显然不能让一旁的店长满意,一开始的耐心也荡然无存,刚刚过去的五分钟里,来自他不耐烦的纠正声比前二十五分钟加起来的还要多。
“得了得了,别费劲了,倒了重做。”又坚持了好一会,手里的这杯奶茶才终于完工,虽然勉强做了出来,但是还远远达不到能够拿出去卖的标准。
“我不太适合做这个,太难记了。”趁着重拿材料的空挡,柳方向陈刑抱怨道。
“要不你给我换个岗位吧,保安什么的就行。”
“你以为像你那样来闹事的这么多啊。”陈刑很随意的倚靠在碗橱边,把玩着黄油刀,脑袋都没斜一下。
“别想了,好好看,好好学。”
“我真学不会啊。”柳方拿着一袋奶粉,悻悻地踱回了原处,一边不情不愿地拆包一边嘟囔着。
我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做的来这玩意—这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怎么就学不会了,你想在这打工保护柳姗,你得让她见识一下你的决心才行。”这下陈刑终于斜了下脸,正脸瞧了瞧柳方。
“连奶茶都不会,谁相信你啊?”
“咖啡屋不应该做咖啡吗?”
“闭嘴!我都能学会的事情,你个大学生还学不会?”
“哎呀。”正当柳方想继续给自己找个开脱的理由时,从外面传来了柳姗的声音。“虽然话是这么说。”
“店长,一杯原味奶茶,要冰的。”
“好嘞!”陈刑响亮的回应了一声,用手肘顶了顶柳方。
“现在做!”
“这就是机会,听清楚要求没有,好好做,别让柳姗送过去之后被客人为难。”
“可是我这也太?”柳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自己给客人做餐了,一时间慌了神。
“我还不太会啊。”他面露难色。
“没事,我都讲好几遍了,还示范过,你可以的。”陈刑摆摆手,示意他放手去做。
“好吧,出什么岔子我可不管啊。”柳方走向制冰机,铲起了一小铲冰块,他一方面不太想这么轻易的就被陈刑指挥着走,一方面又希望能够以这杯奶茶为契机,找到与妹妹交流的机会,半推半就的开始了第一杯商品奶茶的制作。
冰块准备好了,接下来一步就是泡茶了,茶包在哪?铲好了冰块,柳方尽可能详细地回忆陈刑教授给他的制作方法;不知怎么,刚刚还在脑袋里一团浆糊的步骤突然变得明朗,每一步都记忆犹新。
他开始按部就班地丢入茶包,如同预想的一样,白色纱包中的成分浓雾般迅速扩散开来,最终将清水转化一壶剔透的棕色液体。
茶就这么好了,还有奶呢。接着,他将刚刚拿出的奶粉按照比例充好,小心翼翼的搅拌好,直到它变成滑润的乳白色淡奶。
搅拌吧,柳方左手举着茶,右手举着奶,认真的对准了雪克杯的杯口倾倒了进去,虽然杯子有可以方便倾倒的泄角,但是他还是没有丝毫大意,生怕漏在桌子上。在旁人看来半分钟的工作,在当事人的眼里,恐怕有半个小时那么长。
倾倒完毕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料,他将糖也加了进去,合上杯盖,用力地上下摇动杯子。
“气势不错啊,比刚才好多了。”一直在旁边监督着的陈刑也发话了,应该是自己这次做得确实不错的缘故,与之前三十分钟里源源不断的斥责不同,这次是难得的夸奖。
随着最后一下摇动完毕,柳方拧开杯盖,慢慢倾斜杯身至刚好能倒出的程度,虽然从雪克杯中流出的奶茶只能用涓涓细流来形容,但是还是能够将原本位于杯底的冰块托起,迅速而踏实地将玻璃杯填满。
“完,完成了。”随着最后的一滴落入杯中,一杯奶茶就这样完成了。
望着眼前这一杯平淡无奇,和任何一家餐馆里能点到的奶茶都别无二致的浅棕色液体,柳方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真是我做出来的?”他转过头去问陈刑。
“别臭屁了,看着过关还不行。”陈刑走过去按了按铃,前台的柳姗便习惯性的转向窗口取餐。
“看看客人喝完怎么说。”
“哥哥?你在后厨干什么?”没料到能在这里见到哥哥,柳姗一脸惊讶,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见面的事情。
“我在这里打工啊。”柳方望着妹妹,也有点愣神,但好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递上了奶茶。
“没骗你。”
“来,我做的奶茶,给客人送去吧。”
“啊,啊,好的。”柳姗也终于回想了起来,接过奶茶,僵硬地转过身去,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别担心。”似乎是看出了柳方的担心,陈刑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等她回来。”
过了平常送餐三倍还多的时间,柳姗才回到前台,比起离开时的僵硬与不自然,回来时的她已经切换回了原来自然的姿态,只是面庞有些湿润,头发上还挂着些许的水珠。
“久等了,店长,哥哥。”话语也切换回了处变不惊的礼貌模式。
“没事没事。”柳方僵硬地一笑。
“客人喝了奶茶没有,怎么样?”陈刑插话道。
“洗完脸的时候看到客人在喝了。”虽然对这个问题有点不解,但她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看样子不存在什么问题呢。”
“奶茶做的合格了哦,哥哥。”她嫣然一笑。
我成功了,成功了!
霎时间,成就感,喜悦之情,夹杂在一起包裹住了柳方,让他喜不自禁。
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么大的成就感,竟然来自于小小的一杯奶茶。不,也许它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是因为正是它,自己才能再次见到妹妹久违了的笑容,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再看向陈刑,发现他正用欣慰的眼光看着自己,这让柳方不由得收敛了一下笑容,掩盖起自己脸上多的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
“好了,才学会这一个呢,还有的呢?”他正色道,开始催促陈刑继续他的教授。
姑且还是谢谢这个人好了。再一次拿起雪克杯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再次出现。
在这之后,两人又进行了数小时的练习与教授,得到来自妹妹的鼓励后,不管是咖啡还是冰沙,三明治还是薯条,这些往日里他想都不愿意去想的制作步骤,突然变得简单而好记了。
在柳方发自内心产生的谢意还没有被陈刑不断的训斥声消磨殆尽之前,他终于成功地将菜单上的餐点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哈!也没我想的那么困难吗。”柳方望着自己眼前一排的成果,甚是满意,虽然看上去还远远算不上精美,但是和师傅示范出来的已经相差无几了,要知道,即使有白柳的亲身指导,陈刑做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个水平,他压根没花太多心思在做菜上,勉强看的过去就行了。
“好,你也算是出师了。”陈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不但要教导柳方,同时还得应付客人点的单,还要随时留意白柳那里是否传来消息,一根弦儿绷得紧紧的。
正当柳方想询问接下来的计划时,却见陈刑眉头一皱,神情严肃了起来,虽然眼睛还是看着自己,但是显然注意力越过了自己,要说他和自己交谈到一半时突然来了电话也不奇怪,可唯一的不协调之处就在于,他只是两手空空地站着而已。
“柳方,后厨就交给你了,我突然有点急事。”陈刑告诫着自己。“什么不清楚的你问柳姗就好。”
未等柳方反应过来,陈刑便打开厨房的后门,消失在了小巷中。
“不过话说回来...”他探头看了看窗外渐黑的天色,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由得吃了一惊。
“居然学做餐学了这么久啊?”
“哥哥?”柳姗的脑袋从点餐窗口的另一头冒了出来,声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好似害怕吵醒熟睡者那般轻细。“在忙吗?”
“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新的客人进店消费,所以柳方也得不到机会来复习刚学到的技能。尽管一个人在后厨十分的无聊,但他又不好意思主动找柳姗,她这时候主动前来搭话,简直好比神的救赎。“怎么啦?”
“没,没什么。”柳姗有些羞怯的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真的是哥哥你吗?”如同舍不得梦境离去的少女一样,半晌后,她颇为紧张的问道,声音还是那么轻柔温婉。
“这是什么问题?”柳方有些摸不着头脑,柳姗的性格会问这样奇怪的话题吗?但妹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当然是我啊。”
是不是烧了啊,他伸出手,捋开柳姗额前的头发,将手掌贴上她的额头,皮肤光滑细腻的触感传递过来,额前的发丝轻轻触碰着指尖,像羽毛一样温柔。
“干嘛呀,我又没发烧。”柳姗甩了甩头发,向后挪动身子,逃开了哥哥的手掌。
“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她蹙着眉毛,好像有一丝丝不满,用手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
“对不起!”柳方迅速地缩回了手,“我感觉你现在脑袋不太清楚,怕你是发烧了。”害怕妹妹是真的生气,他忙不迭地辩解道。
“你才脑袋不清楚呢。”柳姗做了个鄙视的动作,他的解释好像只是起到了反效果,这下轮到柳方紧张了。
“我,我...”
望着哥哥窘迫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的笑了。
“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她回想着,笑得很开心。
“今天能在店里看见你,真的是吓了一跳哦,还以为你来店里是为了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呢。”
“那么丢人的事情就别提了好吧。”柳方多少有些懊恼,果然,妹妹还记得自己上次的丑态。
“听到你说要在店里打工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店长也这么说了之后都这么觉得。”柳姗继续道。
“哦~他说的比我还可信啊。”听到妹妹的话语里出现了陈刑的名字,柳方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直到在我看到你做的第一杯奶茶之前,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暗中策划着什么呢,我真的太惊讶了,哥哥,你居然真做出了一杯奶茶出来,要是爸爸妈妈知道了这件事的话,肯定会惊掉下巴的。”矜持如柳姗,说道此时都乐开了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没给人留下过连奶茶都做不出的弱智印象吧喂!”妹妹的笑声让他感到有些郁闷,自己一直对做菜嗤之以鼻,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做不来这种精细的活儿,另一方面觉得这是女人的工作,自己实在拉不下脸来做。现在这么想的自己给自己打了脸,被笑话也活该。
“但是我真的好高兴,哥哥这么做是为了我把。”笑罢,柳姗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真诚的说道。
“真的像梦一样呢,自从上大学以来哥哥就变得好凶,对我也从来没有多少话说,我还以为你,你讨厌我了呢。”
“怎么可能!”还没等说完,柳方就急了,连连用尽全部的否认形式表示自己对此观点的不认同,“我怎么可能讨厌我妹妹呢,理由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同意我和舍友们一样去找兼职呢,为什么靠近我的男孩子都会被你吓跑呢?”四目相对,妹妹的眼神让柳方放弃了所有的各种理由与借口,只留下一个真正的答案。
“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柳方叹了口气,无奈的承认道。
“保护我?”柳姗没预料到这个答案。
“对,我必须要保护你。”
“我是个成年人了欸哥哥,大学生了,我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啊。”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柳姗温柔的劝解道。
果然,哥哥是害怕社会上的坏人伤害自己,虽然做法很粗暴,但毫无疑问,哥哥还是那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你,你不能够这样的限制我啊。”她慎重的选择着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生怕刺激到柳方。
“你不懂的!我要保护你的不是这,不是这些东西。”柳方有点矛盾了,妹妹说的和陈刑说的是一样的意思,自己这样做的难道真的是错的吗?可是还有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好的办法呢?
“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心里一团乱麻,对啊!不说出来的话,谁都不可能理解的吧。
但是,但是说出来的话,那么,一切,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才能再一次见到的笑容,也再见不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呀哥哥?”透过柳方痛苦而纠结的表情,柳姗看到了哥哥内心的纠结与混乱,正当她要追问下去时,只听见大门被人重重推开的声音。
“店主呢?给我出来!”声音的主人柳方再熟悉不过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方不久前才寻求过帮助的强哥。上次被陈刑教训过后留下的淤青还清晰可见,光秃秃的脑袋后面跟着十来号的混混。一众人手持利器,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因为这一次带来了多出一倍的打手,人数上的极大优势成功的再次填充起强哥之前被打散的气势,他高高在上地打量着店里的一切,走到沙发前,缓缓地坐了下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选择了和那天夜里完全一致的位置。
待到所有的手下涌入店内站定后,强哥抬起手里当作手杖使用的铁管,郑重其事地敲了敲地板,应该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吧。但在所有人看来,这都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群人出现的那一刻,每个人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强哥环顾了一圈,确认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才清了清嗓子,蹦出自己那一惯夹杂着些方言的普通话。
“店里的都给我听好了,我强哥今天来这,就是找这家店的老板有些私事要解决。”他眯缝着的眼睛,观察着店里的每一个人。
“识相的,赶紧给我麻溜的走开,我也不想砸店子的时候伤到谁。”
话音刚落,得到准许的顾客们便像得到自由的犯人们一样,生怕来不及跑掉般一哄而散,这样的架势,一般人自然是避之不及。
“还有二楼啊,真他妈麻烦。”强哥的目光落在了楼梯上,随即意识到咖啡屋还有二层,毫不掩饰的不悦浮现在他的脸上,横肉拧在了一起,让肥胖的脸显得更加狰狞。他朝手旁最近的喽啰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楼梯,喽啰立刻心领神会,老大的指示就是最好的令箭,被叫到的家伙随即又颐指气使的命令了身旁的几个同伴,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哥哥,这些人怎么?”柜台后柳姗悄悄转过头,小声的向柳方寻求帮助,声音颤抖,显然,她也被这样的架势给吓到了。
“别害怕,这个人...”柳方犹豫着,他实在是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与这样的人有瓜葛,但为了让妹妹放心,他还是安抚道。
“我认识。”
“不是让你们滚蛋了吗?没长耳朵还是咋的?”两人的声音自然逃不过强哥的耳朵。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这么客气,居然还有人不识相,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这么想着,他不耐烦的转向柜台的方向,刚要发作起来,便被柜台后柳姗的身影抓住了眼球,即使中间隔着几个自己的手下,他也能清楚的看见僵在那里的姑娘。
“这位姑娘看着很眼熟啊。”看到老大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身后,挡在柜台前的几个混混便自觉的向两边散开,放任强哥用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柜台后的女孩,在老大的引导下,屋里的二十多双眼睛一时间齐刷刷的看向柳姗的方向。
失去了挡在自己与强哥之间人墙的柳姗瞬间觉得自己门户洞开,一下子暴露在这个长相可怖满身横肉的人面前,他与一众手下粘腻的视线仿佛一双大手,紧紧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脑袋一片空白。
哥哥,救救我!这是柳姗此时宕机的大脑里唯一留存着的念头,但是僵住的她连嘴巴都动不了,无法向任何人发出求救的信号。
就在她要彻底陷入黑暗,晕倒过去时,熟悉的宽阔肩膀挡在了她与二爷之间,像倾盆大雨时头顶出现的伞一样,挡住了一切让她感到恐慌的元素,只留下城墙般的安全感。
“她是我妹妹!”见柳姗情况不妙,柳方将刚刚还留存一兮的胆怯抛之脑后,义无反顾的跑出后厨,站到妹妹跟前,像一面屏障,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强哥,别来无恙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柳方的身上,他镇定的抱拳,向为首者问候道。
“哎呀,我就说怪不得怎么这么眼熟来着。”强哥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果然是你妹妹啊,名字好像是叫,那个什么来着?”
“强哥,我就单刀直入了,这儿的店主现在不在,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柳方没有搭理对方,他现在只想着让妹妹远离面前的众人。
“今天就这么算了吧,您还是先带着弟兄们回去吧。”
油腻的笑容渐渐消失,强哥似乎对自己听到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他看了看自己周围面面相觑的手下们,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柳方,狂笑了起来。
笑声就像冲破大坝的洪水,越来越狂野,越来越难以遏制,在他的感染下,站在后面的喽啰也像终于得到了准许一样,放声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四仰八叉。
这股洪水在一旁的柳方柳姗二人看来,简直如同鬼哭狼嚎,柳姗更是被吓得蜷起了身子,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直往柳方身后躲,尽管柳方也被面前这群人的浩大声浪震慑得冷汗直流,但此时,他已然是守护妹妹的最后一道屏障。
“小弟不止哪里可笑了。”柳方强做镇定,用尽全力才挤出声音,虽然勉强使得自己的音调不至于因为颤抖而变调,但一个人的嗓门显然盖不过二十多人,他的这句话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就被淹没。
“还请强哥赐教!”
“小老弟啊小老弟,你居然让我,让你强哥,带着人,回去?哈哈哈哈。”二爷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抹掉眼泪。
“你叫我,带着这,二十几号弟兄,打道回府?哈哈哈哈!”
“你以为老子在地头上混靠的是什么!”突然间,狠狠的一掌拍在了茶几上,将刚换的玻璃拍了个粉碎,二爷的笑声夏然而止,刚才还笑得拧起的脸瞬间怒容满面,转变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的手下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靠面子!”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剩下几个反应迟钝还在笑的手下,指着自己的脸对柳方高声喊道。
“你强哥现在还是强哥呐?强孙子啦!”
“在自己地界上,给一开店的兔崽子给教训了,你看看我脸上这个,你二爷出来混被人这样打过?”生怕柳方看不见自己脑袋上一块块的淤青似的,二爷用力地拍了拍脑袋。
“不说做掉这小子,老子怎么也得卸他条胳膊,还有这家店,他这牌子往这一挂,我以后还想接着混下去?”他越说越激动,铁管敲击地板的频率越来越快。
“而你居然叫我算了,还先回去,你这是嫌我不够丢面儿啊。”在脚下的地板被敲破之前,强哥终于好像冷静了下来,放缓了语速。
“算了,念在你年轻,啥都不懂,我也就不计较了。”他的目光终于不再四处游移,妄图突破柳方的防线射向柳姗了,对他们失去了兴趣般摆了摆手。
“赶紧带你妹妹走,别在这给我碍手碍脚的。”
从这群人进来起,柳方的心里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之前之所以那样的想要笼络自己,把自己拉做马仔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还在自己这个妹妹—漂亮的姑娘到哪都不缺人惦记,强哥多少次的旁敲侧击,说是想认识认识自己的妹妹,但每一次都被柳方严词拒绝了。
“那就谢谢强哥了。”得趁着他满脑子复仇的时候,赶紧带着妹妹离开这里才行,万一他临时起意变了卦,自己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他们。柳方连忙道谢,拉着柳姗就往门外走。
“弟兄们,既然那小子还没回来,那就先给他店砸了,记住,一丁点完整物件也不能给他留下,上!”二爷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命令手下。
“谁砸的最多,重重有赏!”
老大发令,手下们很自觉地行动了起来,这群人平日里就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徒,暴力是他们最喜欢的发泄方式,不但痛快,而且廉价,完全不用考虑后果;对于他们来说,这就像是免费的落水狗,是白白送上门来的免费套餐,绝没有拒绝的道理,每个人都拿起手上的钝器或者利器,劈锤砍砸,肆意地破坏着店里的一切。
柳方拉着柳姗,沿着墙边慢慢的向大门移动,尽管只有十米不到,但走完这段距离却给他需要一个世纪的感觉,耳边不断传来的玻璃碎裂声,木板的折断声,碎片不断的飞溅到身旁,就连巨大玻璃窗上的反光,都映衬着店内发生的暴行
他能感受到身后妹妹的颤抖,但却无暇顾及,浓厚的无力感包裹着全身,但自己只能尽可能的带着她逃离这个充满暴力之地。
终于,仿佛真的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柳方成功的带着柳姗离开了咖啡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屋外冰冷的空气,呼吸起来却比屋里轻松得多。
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走在夜色下,今晚的街道安静得异常,屋里传来的碎裂声如图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地钻进他们的耳朵。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姗的异样终于到达了顶点,轻轻甩开了柳方的手。
“哥哥!”她叫住了柳方,回过头去,只看到妹妹犹犹豫豫的模样。
“虽然,虽然我什么都不到,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心里真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回过头望着咖啡屋的方向,良久,柳姗哀伤地说道,横挂着的木制招牌在路灯昏黄的光芒下仍然依稀可见。“有些,不忍心啊。”
望着妹妹悲伤的神情,柳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记忆中的一样,飘逸的秀发摸起来一如瀑布般的柔顺。
“姗啊,你是不是...”虽然自己的内心竭力劝诫自己不要开口,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冲动。“喜欢那个店长啊?”
“说什么呀,哥哥你个笨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问题与当前的失态完全不搭边,显然出乎柳姗的意料。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最终的答案未置可否,虽然她有些慌慌张张,语无伦次,但柳方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即使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也敢确定,妹妹的脸此时一定是害羞得满脸通红了。
“对不起,哥哥。”
“店长对我一直都很好,甚至还同意让哥哥留下来工作。”
“因为店长的好意,我才再次得到了和哥哥当面交谈的机会啊。”
“本来以为,以为从今天开始,事情就会改变的...我们就会回到以前那样的!”
“这样下去,咖啡屋会关门的吧,店长也肯定会离开的吧。”
“看着他们,摧毁着店里的一切,自己却无能为力...”
“真的,很心痛。”
“明明,还不想失去的。”柳姗握紧了拳头,仿佛要哭出来一般,激烈地宣泄着胸中的情感。
“真是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柳方淡淡的一笑,妹妹的心意,确确实实的传达到了,他将手缓缓伸进裤兜,不规则的圆形物体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
那里,对于妹妹来说,真的是意义重大呢。
说起来,这破事的源头,多少还得怪到自己头上。
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断没有让别人擦屁股的道理。
自己兄妹间的和解,还多亏了那家伙的多管闲事呢。
而且,“那个”也要抑制不住了。
“好吧好吧,既然姗姗你都这么说了。”柳方突然大笑起来,弄得柳姗一头雾水,他拍了拍柳姗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妹妹的眼睛。
“咱也不能袖手旁观,你快去叫警察来,商业街的那一头有警务处的。”
“别逞能,哥哥,咱们一起去!”
“我折回去,躲起来暗中观察,顺便接应你们。”柳方撒谎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回来。”柳姗也是天真,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迅速的向柳方所指的方向跑去。
“对不起啊,我的妹妹呀。”
目送着柳姗越来越远去的身影,他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的谎言道了个谦。
他从裤兜里掏出那块不规则的蓝色晶体,不详的光芒照射开来,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厌恶的想法。
“就当是给我欠你的,还债了啊。”
他握着晶体,咬入嘴中,熟悉的嗜血冲动涌进躯体,包裹住全身,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不再试着去抗拒。
我需要力量!他敞开心扉,全力以赴的去拥抱那股波动。
随着意识陷入黑暗,那个面目可憎的自己,终于重现人间。
来吧,来吧,我快等不及了!鬼火般的双眼闪烁着,蜕变终于完成。
“钢甲鲮鲤”再一次的出现在中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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